为比生命更高的东西
洪银
《白鲸》是我最喜欢的小说,它以航行在海上的狂想从现实与存在的牢笼中出逃,呈现了人类生命最崇高的主题。它看似关于冒险,实则关于信仰,个人的意义,个人的信仰。它写的是人性,着意传达的却是自然神性。亚哈船长对于莫比迪克的情感是一种宗教狂热,是一种生命的信仰,这也是小说着重引用宗教意象的原因。
它打动我的地方在于它道出了一种伟大的力量,作为地球上的走兽的人类所能创造的最大力量,就是一种高于生命本身的追寻与信念,而且《白鲸》把一般作品中很容易写扁平的那种对爱情或是善或是真理的那种放弃生命的追寻写立体了,它是一种对生命意义的探知本身的执着,对存在的自由的执着,对“我”与世界关系的狂热探求,这种探寻本身就是意义。白鲸又把牺牲生命这个古老的浪漫母题与出海与回归自然的浪漫主义叙事结合起来了,它在某种程度上很像《野性的呼唤》,但立意比《野性的呼唤》更加深刻和广博,它不仅仅停留在“自由”和冲破牢笼寻找自我的主题上,它反而把自由看作一种通往神性的过程或者途径,而非终极意义。
亚哈的人生达到了一个人类的极致,为狂热的信仰而活,也必须以毁灭作为结局。而魁魁格这个人物又是一个自然神性在人类身上的投射,是全书最美的一个人物形象。亚哈代表一个充满局限但最终通过一生执着的航行完整的、自我实现和拯救了的凡人;魁魁格代表一个理想中人类形象,类似于天使,代表人类被自我欲望毒害之前原始的自在的高尚;而莫比迪克则代表神及神性本身。亚哈崇拜莫比迪克,整个大海就是他的神庙,他追寻着、渴望着莫比迪克,渴望这个神将他从破败的生命和无解的存在中解救,而杀戮和捕猎是他与神之间既定的互动,也是他的叛逆和复仇,他是一个最俗的人,也正是因为他幼稚的复仇与叛逆,使他深入的体会了自己与神之间的关系。他既恐惧又崇拜,即憎恶又敬畏,他在对人类命运的复杂感知中成为了最狂热的信徒,以弑神作为最崇高的祭祀和自我实现的形式。他在与莫比迪克的同归于尽中达到了自己人生最大的反抗与圆满,毁灭是他最终的救赎。
我特别羡慕找到个人信仰的人,能在有生之年找到高于自己生命本身的存在意义并活到极致是我这个俗人最大fantasy了。我始终相信,生命是有力量的,是一种意识的能量,它拒绝因存在而存在,它要为自己创造意义才能圆满。而存在本身却是苍白的、虚空的,人用欲望填补,空洞却越补越大。生命的意识本能和存在的苍白永远无法调和,除非意识诉诸一个超越肉体存在的意义,这个意义因人而异,这个意义是为信仰。有人为爱情,有人为真理,有人为自由,重要的不是意义是什么,而是有没有这个视之高于生命的东西。重要的也不是放弃生命这个动作本身,而是对某种意义的渴望是否超越对生命本身的渴望。有信仰的人不是苍白的。找到信仰的人是最幸运的。 《白鲸》对我来说就是一篇玛丽苏爽文了,我所不能实现的,主人公全替我实现了,终极的叛逆和自由,终极的狂热和毁灭,终极的人生浪漫。作为如此渺小不完整的凡人,我也渴望早日找到我的莫比迪克,找到那个引导我走向圆满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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