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怀——田维

收拾书架，无意在底层翻出一本《席慕容经典作品集》来。素净的封皮，开着纯洁的白花朵，下边齐整书写分辑的名称：七里香，无怨的青春，时光九篇，请柬……每一字也是芳香溢满，引人遐思。

是中学时爱不释手的书。席慕蓉，有美丽的名字，写美丽的文字，却是一个并不美丽的女子。读她的诗，或许是每个少女都曾深心沉浸的事。

随手翻动几页，对身边的莫迟笑说，我该细细重读，来温习少女情怀。

这些字句，依旧安静地排列，带着陌生又熟悉的表情。其实其中的很多，我都曾反复抄写，记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一些抄写，还是在课堂上完成的。

那时，我的座位下，总会藏着诗集，徐志摩，北岛，顾城……这本席慕蓉，还有最挚爱的宋词。中学的我，大概是个大胆的学生，会把这些书包了写上数学两字的皮子，堂而皇之拿到桌面来读。那个自己很可爱，凭着那么一点小聪明，混迹在好学生的范围里，为所欲为。

现在的自己，显然是愚笨了太多。

想到中学的自己，就想到蓝的裤子，白衬衫。想到一道搭公车的静静，想到她把新买的本子递给我，请我在上边写些字。那是我极骄傲的事，于是总是挖空心思，想出华美的词句来，再一笔一划小心写上去。

她说，她还留着那些东西。

字迹该还是16岁时候的模样，而我们，记起那个16岁的自己已经隔了重重雾色，如烟似幻了。时光是小偷。

中学的对街，有一处居民花园，周围种着许多玉兰，桃杏一类的树木。午饭后，我们总是喜欢买一只冰棒，用舌头舔食着，到那里散步。

有时，说一说昨晚看的连续剧，有时，谈一谈班上的男生女生，就是在这样的谈话里，不知道多少谣言被制造又迅速流传。许多谣言或许也会与自己有所瓜葛，但是女孩子们依然乐此不疲。没有人会因为怕谣传有天降临到自己头上而甘心牺牲这谈话的乐趣。况且，有谣言，大概也是一种受人关注的体现，多少会满足虚荣的心理，填补调剂无聊的课业生活。

在那些花树下，留下女孩子们的闲言碎语，留下青春的苦恼和悸动，留下她们花季里的倩影。她们在春天的第一棵杏花下拍照，笑得比花更娇美。她们郑重地收起这些照片，夹在最爱的书页里，仿佛留作年轻和美丽的证据。

曾有那样的一张照片，被我夹在席慕蓉的书里。正是写有《一棵开花的树》的那页。

在心里偷偷问了上千次：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从没有人来回答。多少个女孩子，如我这般，虔诚在诗歌，虔诚在年光的佛前，等待一个人的来临。那个你只愿在最美丽的时刻遇见的人。那将是万分幸运的，于芸芸众生的洪流，于亿万年时光的无涯。是恰好的时刻，恰好的美丽，恰好的他。这相遇也许不过换得无视的走过，也许，花瓣零落一地，但这相遇已足够美丽了。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奢求完满。有时，是遗憾和悲伤，保鲜了爱情原始的模样。

重读席的文字，在经年的改变后，它们有了崭新的意味。

她说，“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

她说，“我们去看烟火好吗。去。去看那。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梦境之上如何再现梦境。”

女子，是为爱而生的动物，是为情所困的生灵。

从古至今，她们痴心，她们神迷，她们物我两忘，惟见爱情。所以，有人嘲笑女人的感性与不理智，有人默认女人无法成就大事。

她们细致，敏感，她们望着南归的大雁，一次次神伤，长跪读那远方托鱼腹传来的家书，泣不成声。

张爱玲有名的那篇《爱》里的女孩，历尽人生劫数，到老了还记得那春天的晚上，记得桃花，和那后生的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细微的瞬间，可以用一生一世来记忆，枉然的经过，也能够入梦夜夜，只有女子，只有真正的女子，能够把情爱这样深沉地收藏，又温柔擦拭。

从江南采莲的女子，到桃树下的佳人，她们总比男子有更热烈的爱，却更迷惘的神情。男权的世界里，女子因这情深悲哀。我却愿歌颂，女子的美好，不只是形态身躯的优美静好，更是整个生命的天真纯澈。所以，那些嘲笑女人的人们，该反思下自己受到了几多世俗的毒害，还洋洋自得。

少女情怀总是诗。或许，不过随口的言语，也是唇齿生香。年少的日子，该好好珍爱，该用心来度过。让三月的阳光照着每寸肌肤的细润洁白，让熏风浮动吹过发丝散发着的花香。女孩子们挽着手臂走在春天，每一年的风景似曾相识，只是裙上的花朵变了，只是唇上涂了新的唇彩。

这生活亮晶晶的，花树在酝酿，春的诗歌也在酝酿。却又有多少情怀是随时间一去不返的呢。我却不会有丝毫失损的悲戚，因为是三月。她说：

让我相信 亲爱的

这是我的故事

就好像 让我相信

花开 花落

就是整个春季的历史

2013-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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