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有感:姐俩PK一下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一文里列举了两种艺术类型:日神式的和酒神式的。
日神额冠博带,面孔端庄,体相雍容,阿波罗的生活是标准的贵族生活,一种均衡的,不剧烈的,完满的生活。一种清醒,理智,有风骨的生活。日神式的艺术也是古典主义的标准艺术,一种宫殿气息的艺术,象古希腊雕塑般有着静穆的伟大和高贵的单纯。
酒神狄奥倪索斯则不同,他半人半兽,眼神迷乱,丑陋不堪,酷爱在山林游荡,动不动就醉卧荒原,在自然与心灵之间展开半疯癫的沉思和迷狂,酒神式的艺术象古希腊的悲剧一样,真气充盈,浩瀚流走,是现代主义的标准艺术,一种山野气息的,被内在的心灵火焰所炙烤的艺术,一种消散了理智与情感区别的艺术。
简爱毫无疑问是日神式的小说,一部出身平民而向往贵族的(虽然向往的是贵族的精神生活),室内的,理智的,阳光普照的,理想主义的,古典的小说。是的,一部标准的知识女性人生指南和成长手册,即便是对于当代女性,对于她们追求一种体面而殷实的生活,仍具有非凡的指导意义。
呼啸很显然是酒神式的小说,书里从未流露过一丝对精神贵族的向往,从没有提升自己精神境界的愿望,它是真正的平民小说,甚至比卢梭更平民,因为它不象卢梭,没有一丝针对不平等的抗辩色彩。它是真正专注的热恋着它的自我,那荒原的气息!那无止息吹刮着的风!那种心灵的魔域!真是具有摄人心魂的神秘力量,读这书你根本来不及受陶冶,顾不上被感动,你是它的俘虏,它是你的主宰,它是荒原之神的宫殿,只接受流浪者的朝拜。
说到文艺,你没法分清作者的才情有多少给了技巧,有多少给了激情
它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你没法分清作者的情商和智商哪个更高一些。他有多少过人的精神体验,就有多少能力把这体验传达出来,我辈爱好者每每叹息某某把自己想说说不出的东西说了出来,这都是自欺和他欺的,你说不出,那是你没有,如果你有,你就必能说出......最好的东西不是独来的,它和所有的东西同来。泰戈尔很对,语言的神圣和贫乏都在这里面了。
两部小说在技巧上的差别更明显,中文系的女生们最初练笔的时候,最容易选简爱作为范本,它的结构简单,基本沿着时间叙事,它认真的讲了一个女人的恋爱史,对社会的阴暗面作了适当的批判,它的一切都是那么适度!多少优秀的丑小鸭为它抹眼泪啊,它的理想是那种经过适当的奋斗和争取,就可以摸到的理想,一种现实的理想,一种相对的理想,这对于既想奋斗又想享受奋斗成果的人来说,真是具有无比的诱惑呢。
而呼啸的结构则适应它的性格,甚至时间本身也被劲历的狂风扯碎,一种精心拼接的回忆和闪回,时间无条件的服从了无垠的空间,它的理想是绝望的理想,是超越生死疆界的理想,怎一个爱字了得?这是令人粉身碎骨的理想,但凡对日常生活有点留恋的人,在这座宫殿前请留步,这是给有宗教狂热的家伙预备的祭坛,它是农民的地狱,流浪者的天堂,它无情的击碎关于文明和家园的梦幻,它教唆人们把自己献给未知和黑暗。
艾米莉.勃郎特凝视着旷野,象是对身边的夏绿蒂,更象是自言自语的说:你就是一刻不停的爱,爱上80年,也抵不上我一天的爱...
(来自: 不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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