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画像--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par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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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了王尔德一些较新的书后,我回头看1988年理查德Ellmann的传记,其中,尽管出现了一些错误和怪癖,依然主导着该领域。 Ellmann本着严肃对待王尔德的原则,把他描述为首先是一个作家,然后再写到个性。他抓住王尔德的无法无天的道德论,他的被抛弃的传道口气。 “他那有创意的作品几乎总是在结束的时候揭露,”Ellmann写道。 “调整绿色康乃馨的手突然抖动警示的手指。”Ellmann比任何其他的记录者更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在1895年,王尔德选择面对他的控告者,而不是逃离大陆。这不是一个殉道的行为,或傲慢或自我欺骗,而是,确切地说,在行使理智的一致性。 Ellmann写道,“他服从了他所批评的社会,并由此获得进一步批评的权利。”
道林格雷出现在同样使福尔摩斯不朽的晚餐上。1889年8月,在伦敦,王尔德和阿瑟柯南道尔作为Lippincott’s的编辑Joseph Marshall Stoddart的客人在一起吃饭。道尔,像许多其他人一样,为王尔德着迷。他立于在我们所有人之上,却仍然有一种似乎对我们将要说的感兴趣的艺术,“道尔回忆说。那年晚些时候,道尔向Lippincott’s寄去了他第二个福尔摩斯故事《四个签名》就有些王尔德式的侦探小说特征。 (您可以想像王尔德说,“我痛恨存在的沉闷的常规。我渴望精神的超脱”)王尔德也可能从福尔摩斯的创造者中汲取了一些技巧:《道林格雷》和侦探小说一样惊悚。
去年春天,在摩根图书馆我花了几个小时寻找《道林格雷》的亲笔手稿。当道林企图破坏他的肖像,手稿上写他“把那个东西撕得粉碎”:王尔德然后添加词组“自上而下”。Nicholas Frankel,新哈佛版《道林格雷》的主编指出,取出内脏的姿态诱发了开膛手杰克,他两年以前的的罪行文件记录在案。
原杂志的故事,在五万字,有着所有的版本熟悉的元素,这个大多数人都知道。亨利勋爵,冷酷的唯美主义者,似乎是王尔德的代言人,他参观他的朋友Basil Hallward的工作室,并为其中一幅画着迷。Basil也坦言他也被吸引。当道林进来后,亨利勋爵聪明地用享乐主义来引诱他。 (“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是向它屈服。”)道林难过地想,他必须老去,而他的肖像永远年轻,要是反过来多好啊。一个精灵的魔法生效了。道林爱上了一个有天赋的年轻女演员Sibyl Vane,然后当他发现爱情的喜悦使她的艺术平庸时,他抛弃了她。她自杀了。画中的脸显示了冷酷的表情。由于道林沉湎于灯红酒绿,Basil窥探了他的秘密并且对道林的状态感到疑惑。道林把画隐藏在阁楼里,对Basil露出狰狞的面孔,并且杀害了他。悔恨在道林的脑海闪过,但他决定,必须消灭剩下唯一记录他罪行的东西:肖像。当他刺中肖像时,他也身亡,他的面目全非。在同一瞬间,肖像的美依然闪耀。
在摩根版的手稿上,王尔德的笔挥洒自如,像是在听写一样,但流畅的外观可能有欺骗性:这份手稿可能是一个较早已经消失草案的副本。虽然王尔德是近代最伟大的健谈者,他对他的散文仍一丝不苟。那些开放段落,描述了Basil的工作室,是一个精确召唤的杰作,王尔德的手稿则加深了这种印象。在一个比较“昏暗的伦敦的轰鸣声”和“风琴的低音部”的段落中,王尔德插入单词“遥远”在“风琴”之前,添加一种对遥远的宗教恐惧不安的刺痛。
与此同时,王尔德对Basil和亨利勋爵之间的开始的对话的修订显示了一个加深的焦虑,一种降低情感温度的冲动。对道林的美的惊叹让位于更多保留的关于他“英俊的外表”和“个性”。“激情”变成“感觉”,“痛苦”变成“困惑”。 王尔德删除了Basil提到道林轻抚他的脸颊,和宣布“当我握住他的手时,世界对于我来说变得年轻了。” 当Basil解释他为什么不向伦敦画廊观众展示那幅画时,他没有说,“当那是真爱时,他们会看到恶;当那是精神的激情时,他们会说那是卑鄙的东西。“引人关注的是,王尔德去掉了Basil和亨利勋爵先前关系的暗示。他删除了一个Basil “抓住[亨利勋爵的]的手。”的表述。一个段落因为严重划损几乎难以辨认,但在这上面亨利勋爵似乎痛斥了成为道林的“奴隶”的Basil ,然后脱口而出,“我恨道林格雷”。最终,王尔德取消了任何一丝嫉妒的暗示,并给出了亨利勋爵被逗趣的唯美主义者的面具:“Basil,这是相当精彩!我一定要见到道林格雷”。
当王尔德把他的手稿给打字员之前,他就犹豫过其同性恋内容,尤其是在描写Basil的欲望的页面。把Basil当作重点是不奇怪的,如果考虑到王尔德后来宣布,“Basil Hallward就是我眼中的自己:亨利勋爵是别人眼中的我:道林是我也许在更年轻的时候想要成为的自己”。
当打字稿抵达Lippincott’s的费城办事处时,轮到Joseph Marshall Stoddart来考虑一下了。他的改动体现在新的哈佛版本上。Stoddart没有放不开,他转向了非常规的圈子。王尔德来到美国时,Stoddart把他介绍给惠特曼。但这位编辑知道他的社会限制。他或他的同事,删减了Basil关于肖像的自白式的评论-“每一笔下都有爱,每一次接触都充满激情”-和对道林的夜间闲逛的几个描述,包括一个可能描绘古代巡逻的句子:“突然一个人用好奇的目光凝视着他的脸,然后鬼鬼祟祟地跟着他,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好几次。”在良好的美式风格影响下,Stoddart对这种暴力并不在意。
《道林格雷》未能震惊美国。英格兰震惊了,当然这是另一回事。虽然王尔德已计划把这个故事扩写成一部小说,他当然也对媒体的暗讽有所反应。更多男性角色之间的身体接触被删除。跟删减一样值得注意的是六个章节的增加,共约两万八千字。他们提供更多的社会喜剧的情节,道林在鸦片馆新鲜的冒险,倒霉的Sibyl Vane更全面的素描,和巴洛克式的的次要情节,涉及Sibyl弟弟James Vane为其复仇。这些新材料加重了《道林格雷》小说的分量,甚至包括政治上的。例如关于Vane的章节,对道林天鹅绒般的生活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在上层洁和下层社会游走让人觉得有点迷乱。太多整洁的范式,-“正是他的美毁了他,他所祈祷的青春和美”-的定位,放在那里与中产阶级产生共鸣。
王尔德交给Lippincott’s的版本更好。它有着一个现代童话迅速而离奇的节奏,《道林》是王尔德的童话故事中最伟大的。王尔德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他希望不仅展示一个无情的审美生活的刺激和乐趣,也揭示其局限和危险。 道林可怕的灭亡与作品的构思相一致,就像爱伦坡的恐怖扭曲一样,看到最后几页的手稿,你几乎可以看到王尔德的嘴唇在写作时无情地卷曲。在残酷的最后一段下方,他用苍劲的笔画签上自己名字,仿佛挥舞着刀。因此Ellmann概括:“漂移美丽的表面上,你会不美丽地死在深处。”王尔德走到他创造的人物之外,对大众归因于他的享乐生活投以冰冷的目光。
王尔德修订中最棘手的地方是小说的序言,和它著名的警句行:“表现艺术和隐藏艺术家是艺术的目的”, “书是没有道德和不道德之分的”,“所有的艺术都没什么用处”。这些连同新的对亨利勋爵的嘲讽,“艺术不会影响行动。。。它是高尚的乏味”,来自王尔德写给文学评论家和Lippincott’s的出版后的读者的信。它们一起达到了一种形式主义的辩护,把这个故事作为一个独立的对象,使得不同的读者感知多样化的思想。但艺术会显示艺术家,它会影响的行动,但以不可预知的方式。在王尔德的叙述中,书被形容为进入血液循环的有毒成分:亨利勋爵给道林的一本无名的法国书开创了的一个新世界。从打字稿里我们知道的书是《拉乌尔的秘密》,Catulle Sarrazin著,可能暗指1884年Huysmans的小说《悖论》,它以王尔德永远不敢去描写的露骨描述了一个同性恋情。 (王尔德在蜜月的时候读到的它。)最重要的是, Basil的画同时破坏了它的创作人和模特。Mallarmé读故事时,他划出批准行“这画做了一切。”艺术不是无辜的,王尔德暗示。暴力也可以艺术之名。事实上,二十世纪孕育出许多道林格雷:恶魔般纯洁的精神被包裹在美里,使他们忽视了人道主义精神。王尔德对艺术与生活之间的困惑的剖析仍然适用于每个新的耸人听闻的电影,歌曲,视频游戏潮流。
即使在最后的版本,王尔德仍拒绝说教,告诉艺术家做什么或读者该怎么想。每一个人都必须制定自己的道德守则。当王尔德写道,所有纵欲,以及所有放逐都将受到处罚,他显然已经考虑到能够把对道林的爱抽象化的Basil和决心拥抱物质而迷失自我的道林之间的区别。两人都没有好下场。亨利勋爵,相反,以不会受伤的姿态出现,刀子嘴豆腐心。事实上,Basil指责他背地里的善良:“你口中从无道德,你从不出错。”亨利勋爵洋溢着一种奇特的当代中庸,放纵自己的大脑,但不是身体,用道林作为自己享乐主义的代替。(亨利勋爵今天可能要花费大量时间在互联网上)令人悲哀的是,与Basil,道林不同的是,他未能自己犯错。他的一生是被别人替代的。
它以一个诱人的寓言开始,一个完整的现代主义噩梦结束。只有一个人物经历了自发的喜悦,那就是Sibyl Vane,当她决定放弃的艺术生命,全心去爱道林时。 “我讨厌阴影,”她告诉他。 “你于我来说比所有的艺术都重要。”可悲的是,Sibyl 没有意识到,道林已经用他的灵魂交换了画;和别人一样,她被图像的法术困住了。
王尔德生活的可怕,在于他也不能逃脱那可憎的“图像”的逻辑。他自己的书展示了“有毒的”属性。Alfred Douglas在牛津读到了这本书,根据他自己的证言,他重读了十三次。他下定决心要和作者见一面。他使王尔德的幻想变成现实-道林从画布上走下来。但是他有一个丑陋的灵魂;王尔德在《狱中记》里意识到,对他恨比爱多。王尔德,Basil到最后,爱慕过一样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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