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奇幻世界中的权力政治
译者：swifters原文作者：Foreign Policy
原文：http://select.yeeyan.org/view/51795/276488
当乔治·R·R·马丁在1996年开始写他的奇幻史诗小说《冰与火之歌》时，他以一个国家内部的故事起头：一个国王通过叛乱夺取大权后，在努力治理他的国家；他挑了一个人来协助他进行统治。在这个系列的第一册《权力的游戏》出版十五年后，马丁的这部系列小说现在被HBO改编成同名电视剧，获得艾美奖提名；第五册（上周上市的《魔龙的狂舞》）也像前四册一样，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小说故事已经从邪恶的王后和国王们在一国范围内上演的的黑暗童话转变成了含有地缘政治因素的壮丽英雄史诗，其中的交战规则复杂多变——对喜爱外交政策的读者来说，该系列小说还令人惊奇地有大量可供借鉴的经验教训。
现在看来，除了龙和有魔力的巨狼，马丁小说中的维斯特洛是一个我们所熟悉的地方：国际关系中面临的挑战基本上是相同的，无论你是美国总统，还是封建国王；无论你的国家的债主是中国政府，还是一个雇佣专业刺客的神秘而强大的外资银行；无论你令人厌恶的贸易伙伴是石油卡特尔，还是奴隶贩子；无论你的敌人的精神力量是来源于伊斯兰教义的一种原教旨主义解释，还是来源于一名在献祭的烈火中看到了未来的女祭司。
小说的框架建立在一种非常精细而复杂的国际关系哲学之上，它提出了一个问题：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被龙喷出的火焰炙烤，面临僵尸入侵的威胁，更糟的是还有坏到骨子里的男女在蠢蠢欲动——道德还是不是治国之本？在这个从布什时代的理想主义者到穆阿迈尔·卡扎菲式的实用主义者都在为争夺霸权而战斗的时代，很难对哪种方式会胜出做出最终判断：权力的游戏还远未结束（马丁计划在这个系列中再写两本书）。但至少从这前五本书看来，最关键的一点是软实力。如果你想牢牢把持住宝座，一些所谓偏离主题的事就不能半途而废，如贸易、外交和移民问题。在这里，我们来看看在马丁那混乱的蛮荒世界里，那些残酷而实用的外交政策。
请注意：本讨论包含大量《冰与火之歌》前四册小说的情节，也有一部分第五册《魔龙的狂舞》的内容。
国家的形成
《冰与火之歌》的中心问题是怎样的国家才能算作主权国家：在书中，各路统治者为获得正式承认而搏斗。当维斯特洛的国王劳勃·拜拉席恩在第一册《权力的游戏》中死掉时，将本是分裂的七个王国捏合为一体的权威力量崩塌了。在劳勃的麦克白夫人式的遗孀瑟曦·兰尼斯特的安排下，尽管关于王储乔佛里继承权的合法性有尖锐的争论，但他还是登上了铁王座；劳勃的两个兄弟——招人喜爱但行事不切实际的蓝礼和脆弱而狂热的斯坦尼斯——将维斯特洛的一部分分裂出来，作为他们抢夺王座的基地；劳勃的首相死了，当首相之子罗柏·史塔克试图从乔佛里治下独立时，北境的封建领主宣誓效忠于他；很像维京人的掠夺者——统治着一小片岛屿的葛雷乔伊家族也开始了他们富于侵略性的夺权之旅。
维斯特洛大陆上的大部分军事行动，就是这些领军人物争取到足够多的盟友来统治这个国家或者以武力赢得统治地位；他们或者成功，或者失败。蓝礼使领主们确信，人民会比他哥哥还爱戴他，于是他一开始拥有大批追随者，但他在讨好盟友上花了太多时间，以至于无法快速有效地调动麾下的军队：这是一个过于重视公关而导致准备不充分的欧洲领导人的典型。斯坦尼斯的僵化使他疏远了潜在的联盟伙伴，但他是个更具有决断力的领导者，在外敌攻击时他保卫边境城市，获得了支持：更加好战版的里克·佩里，还有女巫师的力量做为后盾。葛雷乔伊家族试图以野蛮暴力征服维斯特洛的一部分，而不是寻求订立条约或保卫王国；他们没能成功巩固自己的阵地，这证明守江山确实比打江山更难。
到目前为止，这些方式都没有获得决定性的成功，并且尚不清楚什么战术将会再次一统维斯特洛——或者那个新国家将会被怎样定义。但小说清晰地描绘出强权如何践踏正义，以及理想主义如何在残酷的战场上破灭。兰尼斯特家族（乔佛里和瑟曦，以及他们宗族的其他成员）仍然能挫败夺权企图，他们的做法是以世袭君主制为表，将其与令人惊讶的马基雅维利式手段结合起来：折磨对手，对他们的债主置之不理，甚至雇人在地下室制造僵尸。有些挑战者心怀希望、想建立一个更公正的制度，但因为兰尼斯特家族地位极其稳固，所以他们也被迫采用残忍的战术来应对；他们声称能提供更好的选择，而这类行为削弱了他们的主张的力量。
边界问题
五个“国王”——乔佛里、蓝礼、斯坦尼斯、罗柏·史塔克和葛雷乔伊家族——在维斯特洛互相残杀，使人们无法关注维斯特洛实际上最危险的边境：一堵巨大的墙，标志着国王的权力到此为止，一片不羁、神奇的土地从这里展开。在这里住着野蛮人、巨人、猛犸和异鬼——可以将人类变成冰冷的僵尸的神秘生物。当将会统治维斯特洛的人们在进行战争时，除了斯坦尼斯之外的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关键性的边境——而一大群“野人”（他们被叫做这个名字）穿过了这堵墙，经过一场血战，他们投降了，首次同意按照维斯特洛的法律生活。这就像：墨西哥的毒品战争升级到该国无法生存的地步，在一些边界冲突后，美国决定在亚利桑那州的某个地方安置大批墨西哥难民。
这个政策放在美国会相当棘手，而在维斯特洛也同样困难。但是，正如马丁所示，当斯坦尼斯需要证明他有能力保卫王国时，他对边界的关注（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对他有利的一点。在维斯特洛，坚固的围栏是最好的屏障——尤其是当你面对不死族时。
外交
马丁在《冰与火之歌》中建立了一个复杂的外交网络，阅读该系列的一种收获是学到——往往是在事后——一个行动的具体内容在多大程度上是由秘密渠道决定的，又有多少行动是在最高度的伪装下进行的。这套书指出了更传统的“第二轨道外交”路线的一些潜在弊端，其中有的可以从朝鲜核谈判令人抓狂的年鉴中看到，另外一些则是纯粹的幻想：当罗柏·史塔克被支持他的领主拥立为脱离中央统治的北境国王后，他的母亲凯特·徒利联系已故国王劳勃的弟弟蓝礼·拜拉席恩，以求促成和平独立。但在能达成任何协议之前，他就被黑魔法谋害了。凯特还同势力强大的弗雷家族订立了注定要失败的条约，这使得罗柏赢下了一场关键战役，甚至看上去能赢得整个战争，直到她儿子的轻率之举违反了条约的规定；首长让他们的使者的努力付诸东流，这不是没有例子的。
小说中的许多外交活动是高度秘密的——不只维斯特洛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没有能发现这类猫腻的自由媒体或公民宣传组织），连默许旗下的间谍头目暗中行事的统治者们也被蒙在鼓里。瓦里斯是一名长期效力于劳勃和他的继任者的间谍头子，实际上他是整个系列中力量最强大的角色之一，在幕后策划着整个维斯特洛和更远的世界中的各种秘密协议。最近，维基解密让我们得以一窥秘密外交的世界；我们看到，在今天，由秘密渠道中的泄密者和大使馆的内部人员组成的团体确实是存在的，它组织完善，和书中瓦里斯的力量不相上下——虽然它可能是不是那么关注和保护王位传承，而且也肯定会更少地被那些恶毒地倾向于以复仇的名义处决人质的组织缚住手脚。
贸易和银行业
在《冰与火之歌》中，国际贸易问题若隐若现，影响巨大，尤其是当与道德交织在一起时。维斯特洛古代帝王的继承人丹妮流亡在外，她有孵化龙的能力。她发起了一场道德运动，想要在大海另一边她所控制的国家里结束奴隶贸易。但是，尽管这一主张让人们拥护她，她却无法养活他们，因为她接管的城市中，除了奴隶，没有其他可供进行贸易活动的货物。征服和守住领土是一个方面，但如果你真的想要改变社会，你必需得建立起一套可行的、能够替代具有破坏性的旧制度的经济基础体系，不管以前的买卖是奴隶湾的人肉贸易还是阿富汗的罂粟。
同样地，国债成为兰尼斯特家族的问题。瑟曦·兰尼斯特强令维斯特洛政权不再向布拉佛西铁银行支付欠款，此举导致布拉佛西的银行家们开始与她的敌人联手。这就好像中国介入债务上限辩论，但违约可能的后果不仅有信用评级降低，还有使用魔法进行暗杀。
技术战
《连线》的斯宾塞·阿克曼正确地指出了丹妮的龙是“改变局面的军事高科技”，但它们并不是技术优势在国内国外事务上助领导者一臂之力的唯一例子。异鬼（即北境能创造僵尸的邪恶生物）在同对手作战时一开始占据优势，因为他们的剑冷得可以使钢铁开裂。一个北境领主的私生子琼恩·雪诺一路高升，成为了戍边部队的指挥官。他使得这种优势不复存在：他和战友们想到，既然黑曜石可以杀死异鬼，那么许多维斯特洛的伟大家族所持有的特制宝剑也应该可以。
与此同时，丹妮拥有龙；在这片马拉战车和重甲骑士的大陆，龙有核武器一般的力量。当她是唯一拥有它们的人时，她就相当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的美国：一个真正的全球强权。然后，当一条龙脱离她的控制后，它就成了不受控制的裂变材料——技术冲出樊笼，造成发泄性的破坏。丹妮害怕失去另外两条龙，于是把它们关了起来，逐渐放弃了她威慑力最强的武器。技术是种优势，但只有当人们相信你不害怕使用它时才是。
宗教狂热
虽然大部分维斯特洛及更远地方的外交政策是出于务实的考虑，如进行贸易或建立像世袭君主制这样的传统，但也有一些领导者的动力是狂热的宗教信仰。斯坦尼斯·拜拉席恩落入一名叫梅莉珊卓的女祭司的魔掌，对她言听计从；她向他保证，根据神圣的预言，他坐上宝座是正当的。斯坦尼斯将他在维斯特洛的夺权行动变成像伊朗伊斯兰革命一般：他开始依据梅莉珊卓的信仰中的教义做出战略决策，牺牲掉无信仰的人，并逼他的盟友也转信这个宗教。就像伊朗一样，斯坦尼斯的做法经常导致他失去盟友，因为他们不愿意进入他那原教旨主义的狭小天地中。但这也使他的夺权行动更具凝聚力，得以能够对其他组织松散的竞争者构成巨大威胁。
雇佣军
马丁的政治家们往往出价聘请身手不凡的刺客干掉他们的对手，或者同类似于黑水国际或三叶丛林的公司签署合同——只有这一点不太一样：这些所谓的“受雇剑客”组织有一些传统，比如说在他们的领导者死后将其头骨镀金。这些偶尔出现的武装力量对维斯特洛的外交政策影响不大，倒是深刻地体现了其雇主的指挥风格。劳勃·拜拉席恩制定计划，要雇佣刺客在丹妮成为一个有实力的王位竞争者之前就干掉她，这显示他是一个简单粗暴但思维清晰的实用主义者。丹妮签下一支雇佣军，此举是为了推行一种理想主义化的统治方法，但她却没有看到，同她的其他部队不同，这些人不会被形而上的东西所激励——这个错误后来被证明是昂贵的。
目前尚不清楚是现实主义还是理想主义会拿下铁王座。但就像马丁明确写出的，领导者如果忽视一套综合性外交政策的任何一个方面，就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尤其需要维持软实力时。就像丹妮学到的，你可以用残暴的公开处决暂时制服一个叛乱的统治阶级，但是，如果你不能发展起繁荣的经济贸易来取代你取缔的那种经济，以永久性收买他们的话，他们就想要取你而代之。瑟曦·兰尼斯特可以为所欲为地借钱，以建立一支海军，但她恢复起来的军事实力没能将前来讨债的银行家吓跑。而斯坦尼斯学到的是，虽然开放边界可能是防止人道主义危机的唯一办法，但如果你不能找到一种方法让新来的公民融入已有的社区，文化差异就可能滋生暴力。权力的游戏的内容，不仅仅是夺得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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